方俊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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利物浦球迷。睇戲、煲劇,百看不厭,以字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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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俊傑
《波斯密語》:平庸之惡

有關二次大戰納粹集中營的電影,拍過不少,要幾悲慘有幾悲慘,舉個例子,2016年贏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《天堂無門》(Son of Saul),幾乎像帶領觀眾親身經歷一次集中營的實況。有些電影,再好看,一生人也只能看一次,《天堂無門》肯定是我的其中一齣選擇。



最新一齣《波斯密語》(Persian Lessons),電影曾經作為白羅斯代表,導演是烏克蘭人,扮演猶太裔男主角的,是阿根廷人,如果拿來跟一般集中營電影相比,《波斯密語》的調子是相對輕鬆。不等於沒有殺傷力,笑中有淚,往往比大巴大巴摑在塊面,更加讓人痛楚。


電影一開場,一班猶太人被押上囚車,其中一個,拿出偷出來的初版波斯名著,跟另外一個換取半份三文治。身於亂世,任你本名著有幾值錢,也不及食物實際。住過竹篙灣的,肯定身同感受。誰不知,去到集中營,因為手持一本波斯文的書藉,居然可以假裝波斯人,碰巧軍官非常渴望學到波斯語,於是把假波斯人當成語文老師,即使殺清光全個集中營,也願意冒險把老師救走。



重點,是假波斯人硬生生自創一套語言,死記難記才瞞天過海?我覺得重點是為何一個德國軍官無厘頭想學波斯話?你說香港警察會不會不學普通話轉學伊朗話?去揼骨也不需要跟伊朗人溝通呀!原來,德國軍官本身是個廚師,因為貪威風貪富貴加入納粹黨,跟細佬反目。細佬為避難,輾輾轉轉去到伊朗生活,軍官打算戰爭一過,也去伊朗開餐廳,於是,先學好波斯話。這齣《波斯密語》,如果換了在十多二十年前拍攝,大概會拍到獄卒與囚犯之間產生微妙感情,甚至惺惺相惜互相欣賞,到身份不同帶來的衝突越來越明顯,越來越多矛盾,如何彰顯友誼,便好看。沒有。《波斯密語》的主僕關係,拍得相當克制相當抽離相當點到即止。你想看那些虛偽的煽情效果,不好意思,沒有。



或者,針對大奸大惡的劊子手們,已經再沒有意思。你再把希特拉拿出來鞭屍一千次,也只不過是純粹發洩,沒有太大意義。現在,大家更加關心的,是平庸之惡。電影中的德國軍官,只不過負責管理廚房,未打過仗,未殺過人,甚至可以心安理得地認為自己雙手不沾血腥,即使眼前一車一車囚犯會被送死。「係呀,你無殺過人,你只不過煮飯餵飽班殺人兇手啫!」假波斯人曾經這樣埋怨過。很多人拿《波斯密語》跟《被消失的公義》(The Collini Case),在戰爭的非常時期,就算犯下罪行,是否應該以非常態度去原諒至少放生?我反而想起《惡與他們的距離》(There Is No Evil)的第三個單元。伊朗軍人殺了死囚,本來無動於衷,開開心心找女朋友,直到知道死者是女朋友一家的世交,有名有姓,才崩潰。這大概是人性,像《波斯密語》的德國軍官,跟猶太囚犯沒有任何交流的話,面對眼前罪惡,他不是不知道是罪惡,只是他總有理由說服自己助紂為虐:我唔做都有其他人做啦,我唔做咁我自己點生活呀⋯⋯直到,需要處理的,是朋友是親人是知道對方名字的一個個體,良心才有可能浮現。如果,他還有良心的話。也不代表彌補得到之前犯下的罪行。


電影結局,德軍面臨敗退。較年輕的軍人,被洗腦洗到傻了,還在守護軍紀,向長官篤灰有人叛逃。長官無可奈何,關門,連回應也嫌戇居。有權有勢有武器在手,軍紀有用,一旦打敗仗,軍紀便變成廢物,不會因為一句需要服從上司命令便能夠把血債洗得乾乾淨淨。套用到今日,仍然有效。強調一句:我是說緬甸。